你什么时候意识到，一个笑话不好笑了？是在你笑到一半，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的时候。看《无耻之徒第三季》就是这种感觉。前两季，我们隔着屏幕，像看马戏团一样，欣赏着Gallagher一家如何在芝加哥南区的泥潭里花式作死，笑得前仰后合。我们觉得，嗨，这帮人虽然穷、虽然烂，但生命力旺盛得像下水道里的野草，死不了。

直到第三季，导演一脚踹翻了你的凳子，指着这群人的鼻子告诉你：别笑了，这TM是悲剧。

全家智商的希望——利普·加拉格尔（Lip Gallagher），这小子聪明得让人嫉妒，也蠢得让人想抽他。前两季，他的聪明是武器，是他在底层往上爬的梯子。他代考、搞小发明、看穿一切成年人的把戏。我们都以为，他是那个最有可能穿着干净衣服、体面地走出南区的人。

结果呢？第三季，他亲手为自己的未来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。

他一边轻松应付着MIT的面试题，一边却像个没断奶的巨婴，把自己的生活搞得稀烂。因为曼迪（Mandy）替他申请大学，他感觉自尊受辱，于是用最恶毒的语言捅了她一刀；他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，偏要回去跟街区的小混混争风吃醋，最后被学校开除。

看利普的堕落，就像亲眼看着一辆法拉利被车主故意开进粪坑。你气得捶胸顿足，骂他暴殄天物。可这就是《无耻之徒》的刀子：它告诉你，贫穷最可怕的，不是让你没钱吃饭，而是它会扭曲你的心智。它让你觉得，你不配拥有更好的东西。利普的自毁，是他对那个他无法逃离的阶级，竖起的一根最悲壮的中指。所谓的“利普的结局”，从他选择放弃的那一刻，其实就已经写好了。

聊菲奥娜（Fiona），我总想起那句话：长姐如母。但这妈当得太累了。她像个陀螺，被五个弟妹、一个酒鬼老爹抽得停不下来。所以当吉米（Jimmy/Steve）开着好车、带着钞票和看似正常的世界回来时，我们都替她松了口气。

可这口气，松得太早了。

第三季的菲奥娜，不再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女战士。她脸上的疲惫，是任何粉底都盖不住的。她对吉米世界的向往，与其说是爱情，不如说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。她想赌一个逃离的机会，一个能让她喘口气的缝隙。问题是，当你的赌注是另一个人时，你基本就输定了。

吉米的谎言像剥洋葱，一层又一层，每一层都让她流泪。他背后的烂事，比弗兰克（Frank）的酒债还难处理。菲奥娜拼命想抓住这根浮木，结果发现这根木头是空心的，里面全是白蚁。这场爱情的拉扯，撕开了她“圣母”外壳的第一道裂痕。她开始意识到，她救不了所有人，甚至，她可能连自己都救不了。

如果说《无耻之徒第三季》有什么是必须载入史册的，那一定是伊恩（Ian）和米奇（Mickey）的感情线。

这他妈的才叫爱情。

别跟我扯什么浪漫、唯美。他们的“爱情”，是在肮脏的后巷、暴力的家庭、充满歧视和恐惧的环境里，用拳头和脏话硬生生砸出来的。米奇·米尔科维奇（Mickey Milkovich），一个浑身是刺的深柜混混，他表达爱的方式，就是把所有敢碰伊恩的人打个半死，然后再把伊恩也打个半死。

他俩之间没有一句“我爱你”，但每一个躲闪的眼神，每一次粗暴的接触，都在嘶吼着这句话。那个恐同、暴力的亲爹，像一座山一样压在米奇身上，而伊恩，就是他偷偷凿开的一条缝，用来呼吸。

这段感情之所以封神，因为它太真实了。它告诉你，爱，有时候不是风花雪月，而是即便在最烂的环境里，我依然愿意为你，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，偷偷开一朵阴沟里的玫瑰。Gallavich的剧情深度解析？别想那么复杂，这就是两个烂人，在一个更烂的世界里，拼了命想抱住对方取暖的故事。仅此而已，足够伟大。

说到底，《无耻之徒第三季》评分为什么这么高？因为它不再满足于展示生活的“奇观”，而是开始逼问每个角色，也逼问我们：“然后呢？”当最初的肾上腺素褪去，当新鲜感不再，你如何日复一日地，处理这摊烂泥般的人生？

Gallagher一家没给我们答案。他们只是踉踉跄跄地往前走，用行动告诉我们，有时候，仅仅是第二天还能从床上爬起来，就已经是一场了不起的胜利了。而这，比任何心灵鸡汤都来得更真实，也更残酷。